县域模式 ｜ “阅读 · 梦飞翔”双峰县域模式分析

　　(一)案例概要

　　双峰县是“阅读·梦飞翔”文化关怀慈善基金13(以下简称梦飞翔)最早进入做阅读的县城之一，也是十多年来由公益组织和当地教育部门，倾力打造的全国第一个阅读教育示范县。

　　梦飞翔在双峰县的探索最初便是和教育局合作14，从试点学校到县域内中小学全覆盖，从捐建新型图书馆到提供先进阅读理念指导来支撑阅读教育工作运转；从收拾整理习惯到养成教育体系建立；从建馆系列培训和专业指导到协助县区组建本土阅读骨干教师队伍；从梦飞翔包揽所有项目学校的成效评估到协助县区搭建阅读评估督导团队。最终梦飞翔逐步退出了双峰县的阅读推广，交由教育局继续推进并采用阅读指标评价来促进全县的阅读建设。在本案例中，着重展示梦飞翔如何真正嵌入当地教育体系之中，以及在项目退出以后，如何继续支持教育局更好地推进阅读工作。

　　(二)项目的落地生根

　　1.沿着对方需求脉络出发——养成教育

　　梦飞翔进入一个县域选择最初合作的学校时，是由当地教育局推荐较为积极、想要打造阅读的学校，再由梦飞翔团队深入学校走访调研，通过访谈校长和老师，最终确定项目落地学校。但即使是积极的学校，甚至是教育局，想要进一步激发他们配合或共建的积极性，都迫切需要看到阅读能够带来的改变。

　　因此，为了让学校看到项目效果，梦飞翔在落地学校以后，首先会在学生的生活习惯，课堂和在校规范等行为习惯养成方面进行教育和提出相应的要求15，例如要求学生统一摆放课桌，上课时向老师行礼，阅读时要端正姿势，填写相应的阅读手册等16，这些比较规范化的内容能够快速改变一个学校的整体阅读面貌，也会让校长和老师们在项目开展的2-3个月内便感受到整洁、有序的书香校园。项目同步也在组织学生进行午读，鼓励学生们发表读书感受17，提升学生的表达能力。在半年左右的时间中，许多学生都敢于站起来发言，并且能够就书本中的内容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分享过程有鼓励学生提问互动，促进孩子的专注聆听、提问和回应能力；尤其是很多农村学校，老师们以前没有给学生这样的锻炼机会，也没有让学生们站起来表达自己，所以，项目产生的对比使校长和老师明显地看到了阅读带给学生的变化。而且，指导阅读教育的教师是轮流参与的，不仅仅有语文老师，各个学科的老师都会被卷入其中。

　　此外，对于撬动教育局和学校方面，项目不仅关注学校在阅读方面的需求，还会关注学校环境、学生实际困难等其他方面的需求，例如，帮助学校改善如厕环境、贫困学生助学、太阳能洗澡设备等硬件的引入。

　　2.深度影响和撬动教育部门

　　梦飞翔在双峰县运作了13年，县教育局从一开始的单纯接受梦飞翔的资源投入，转为自主建馆、组建本土团队，接待阅读教育参访上千次，他们从“受鱼者”成为了“授渔人”。良好的成效带动了地区的自身资源和力量的投入，最终使得教育部门不仅愿意动用本土资源推广阅读教育工作，而且还沿用梦飞翔的评估指标体系，不断激励和调动学校参与，同时提升学校做阅读的专业性。但是具体是如何做到的呢？梦飞翔大致经历了几个阶段，每个阶段中都有相应的“组合拳”。

　　这几个阶段可以大致用时间来进行划分：

　　第一阶段大概用了三年的时间，梦飞翔投入了100%的精力、人力、资源等，在这个过程中让教育局看到一些改变，而且让他们内心真的认可阅读这件事、阅读能够为孩子带来改变。这个阶段的目标也正是要让教育部门深度认可、信任项目和团队，并且思考作为外来的公益机构都如此用心地帮助学校，为什么他们自己不能做？

　　第二个阶段，是下一个三年，梦飞翔从自己行动变成了带领教育局一起行动。如果第一个阶段有了意识，那么这一阶段便是有了行动，具体表现为教育部门出台相关的政策把阅读这件事做得更好，也开始有专门的人参与到阅读的推进中，例如成立阅读办等相关部门，下发关于阅读活动的通知，组织一些阅读层面的集体活动。

　　以上6年的时间，就是完整的一个小学周期，教育局看到了小学生毕业时整体的素养提升，除了成绩的提升(尤其是语文成绩)，还有学生的自信和与人沟通的能力，这是他们亲眼看到的实实在在的变化。这个时候，他们便要真正开始自己投入财政资金在全县推广。

　　因此，进入第三阶段时，教育局又出钱又出力，成立项目执行团队，调动项目挖掘出的种子教师，部署在各个学校，梦飞翔团队也就此慢慢退居幕后(把资源调配其他地区、培养第二个、第三个示范地区；同时，利用双峰成为梦飞翔阅读教育的示范县和阅读教育人才的培训基地)，偶尔为当地对接一些资源或者参访学习交流机会等。当教育局遇到某些具体的评估(阅读评估指标)专业问题时仍然可以向梦飞翔求助。

　　而这三个阶段具体是怎么达成的呢？

　　首先，在学校进行了图书馆的硬件建设18，改善校园阅读环境，同时采用养成教育先行的方式，让老师们能够快速看到初步的效果。

　　第二，提供完善的阅读课程和教师培训体系。对教师们进行培训时，不仅仅针对语文教师，更是极力倡导全学科教师参与，因为，梦飞翔的理念是阅读不只属于语文学科，而是和所有学科融合在一起、相辅相成的。例如对历史教师而言，他可以了解图书馆的平台资源如何辅助自身教学；体育教师可以了解相关的理论知识，辅助课程开展；数学教师可以知晓如何利用教材以外的资源，进行数学知识点的教授。此外，对进行教师的培训内容中，既有午读中比较容易上手的偏向流程化的课程，也有如何引导学生开展阅读的专业方法，更有和学科相融合的板块。例如，低年级教师如何进行绘本教学来激发学生的阅读兴趣和培养学生的基础学习能力；学校如何开展阅读活动，让学生们有参与感；中高年级教师如何引学生提问、思考和总结；如何利用绘本教学进行学科教学等。

　　同时，梦飞翔也会在不定期专题培训中改变行政管理人员及一线教师的传统观念。梦飞翔在每一个项目启动前，都会给予学校行政管理团队及一线教师进行集中培训，分享最新的阅读教育资讯和理念、最适合农村学校运作的阅读教育操作体系和阅读教学技巧，同时采用养成教育先行的方式，让教师们能够快速看到初步的效果。

　　第三，除了课程内容本身对老师的激励和影响以外，对老师的综合激励是必不可少的。首先，引导教育局在行政体系内给予优秀老师更多的认可与鼓励，使一批重视阅读、在班级和学校开展阅读成效较好的阅读专干、青年教师被看到或被提拔起来。其次，组织老师们对外交流研学，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最后，，还可以满足老师们评职称的需求，例如梦飞翔在湖南省教育科学院申请到青年专项的省级课题，这一课题会邀请种子老师参与到研究中，帮助他们积累课题申请与研究的经验。

　　第四，给予教育局层面的激励。对教育局而言，首先能够看到校园氛围、学生表达和阅读等方面的快速改变；其次，县域推广有了一定成效以后，便有很多区县想要参访学习，双峰县作为示范县域，很乐意分享经验，对外展示自己的工作绩效，尤其是在一些重要的场合或者会议上，双峰县的阅读成为了一张闪亮的名片，政府部门也更加愿意以县域为单位整体推进。最后，政府部门越重视，给予项目的支持便越多，例如制定一系列激励教师参与的政策；项目做得时间越久，学生的成绩相应变化，也越能够向外示范，这样就进入了正向循环，资源越多规模越大。

　　第五，鼓励学生综合发展，建立阅读相关的成效评估体系。梦飞翔在支持各学校阅读发展过程中，设置了包含养成教育以及学生和老师能力成长相关的指标，每年评估一次，评估出来的优秀学校，教育局层面也会给予一定的奖励。而梦飞翔评估的主要目的也是希望能够挖掘到一线老师探索的优秀案例，给其他学校或老师以示范和学习。因此，在评估中会采用观察、访谈等多种形式进行打分，同时，教育局的人也会深度参与，在这一过程中，教会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这套评价体系。为了让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更好地理解和应用指标，梦飞翔每次评估都会带领他们参加，让他们从做中学。此外，也会逐步让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自己来评，他们会先挑选出10所优秀学校交由教育局评估进行试验，再不断扩展范围，最后所有学校都交由教育局自己进行评估。教育局也建立了专门的评估小组，小组成员从梦飞翔的骨干教师中选拔，由选拔出的这4名教师专门统筹学校阅读评估工作。

　　此后，随着评估工作的常态化发展，梦飞翔逐步退出双峰县的工作，阅读推广和评估工作完全教育局由主导。

　　(三)案例讨论

　　在梦飞翔多年的探索中，逐步实现了从撬动政府参与到政府自己出钱出力来做，也彻底改变了一个县域的阅读状态，助力其成为省级乃至全国所关注的阅读示范县。这也促使当地政府部门越发重视阅读教育，设定了中长期的发展规划。

　　但是，在政府逐步将公益项目纳入行政体系进行干预时，也会有较大的挑战，可能会有“矫枉过正”的风险。例如，有些教育局可能为了让更多学校都能投入做阅读，从而加大评估考核力度，而评估本身是一个非常具有专业性的事情，其中指标的设置和实行是很挑战的，评估指标如何真正起到指导和帮助作用，而不是让被评估者感到压力，甚至因此而形式应对等，都是较难把握的事情。一旦对于评估本身的专业性不了解，那么加大考核力度可能会在原本梦飞翔和教育局一同营造的“红箭头”管理模式中逐步加大了“黑箭头”的管控模式(“红黑箭头”的解释详见报告正文)。这也是很容易出现的问题，因为教育局改变的心情非常迫切，便使用了最惯用的行政干预方式，实质上少比例的行政手段并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是当教育部门和公益组织不明白红黑箭头的不同管理思路，不了解为何要采用不同的管理模式时，便很容易把握不好尺度，即越来越多的行政手段会出现，越来越细致的行政考核会被叠加，而最终将原有的红箭头支持方式彻底变成了黑箭头的管控，而社会组织和教育部门依然不觉知项目已经发生了负向变化，直至最后将原有成果破坏还在困惑其原因。

　　因此，本案例借助于梦飞翔和当地教育部门的超前探索，而向读者展示外部支持者进行“红箭头”支持的必要性，以及警惕“黑箭头”的出现。不管是教育部门还是社会组织，都必须真正了解这两种管理方式的本质区别，才能够防患于未然，也才能够在后续教育局自主运作时不跑偏。

　　13“阅读·梦飞翔”文化关怀慈善基金致力于帮助中国农村小学建立图书室，以“阅读教育”为平台，为内地农村学校提供阅读教育经验，传播先进阅读教育理念，培养学生终身学习和阅读的能力及习惯，而且项目图书室的图书装备，书柜、书桌等物件的添置均由“阅读·梦飞翔”文化关怀慈善基金全资负责。此外，基金还派遣专职工作人员帮扶项目学校规划设计图书室、培训并指导师生阅读、考核评估学校阅读教育成效……

　　14梦飞翔重视效益，重视赞助人的资金是否能获得最大效能，梦飞翔定调项目发展必需具备持续性发展的特质，这样受惠的不仅是首数年的学生，未来入学的孩子也能一样获益。因此，项目除了规划阶段性发展外，还与县区教育局为合作伙伴，协助其组织和培训梯队人员、建立有效的评估机制，使得接受梦飞翔支援的地区/学校，可以独立规划和持续推行有效益的阅读教育。

　　15梦飞翔建议学校每天固定有25-30分钟的阅读教育时间，并提供详细的低年级和中高年级的具体目标和阅读教学课程。

　　16从阅读时间起，延伸到各课节，培养学生经常保持教室整齐干净，书包和书桌抽屉收拾好、桌面课本和用具摆放整齐。学校行政组检视教师是否遵循阅读时间的规章秩序、指导/引导正学生运用阅读技巧和方法阅读、表述阅读心得和互动交流观点和经验等。

　　17给学生示范一些表达范式，让他们在发言时至少能够说几句，例如，“今天，我介绍的一本书名字叫做....，这本书的作者是....我最喜欢的是....，这本书讲的是....，我从这本书中学到的是....”。

　　18为学校建立“藏阅一体化”的新型图书馆，为学生提供丰富优质的图书，改善他们的阅读环境，让图书馆不仅仅是图书的“流通场所”，更是成为学校各学科教学的“资源库”，亦是农村孩子们最珍贵的“藏宝地”。

　　本文刊登在心和公益基金会、浙江致朴公益基金会资助、北京七悦社会公益服务中心编写的《教育公益组织县域模式研究》中。

　　感谢大家对梦飞翔阅读教育的认可和支持。